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举季若诗后 宋 · 孙觌
 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七八、《鸿庆居士集补遗》卷二○
举上人读儒书,通古今,每与苏养直、王性之为方外友。
比过余,袖出近诗数百篇。
读之,字字句句皆有来处,非若星心月口啼号于风枝露叶閒者也。
晋陵孙某题。
鄂州建衙教场勤武堂记 南宋 · 刘宰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四三、《漫塘集》卷二一
鄂据江汉之会,连淮、襄之势,故孙氏再世来都,北睨中原。
绍兴名将驻兵其间,闽洛为之震动。
顾兵民久分,而兵权又益分,州兵混为皂隶,掌兵者不克知,大军冠以御前,为守者不敢问。
沿江上下,列戍相望,而体统不属。
前年春,北兵招集饥羸,遂得警我蕲、黄。
虽旋即败去,而上心惕然,思患豫防。
以前礼部侍郎眉山李侯𡌴有文武才,曩起家帅潼,当溃卒挺乱,蜀道孔讧,能缮兵训戎,使盗不敢干而卒以毙,肆畴已试,俾以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
先是,州事往往以部使者兼领,因即台治寓军政,纲目多,不克备举。
迩者有诏以舟师之在鄂者隶鄂州,以总领财赋所创招亲效、强勇、商诸军隶制置司,而制置司又自建帐前一军。
侯惟鄂重地,制阃重任,专以治戎讲武为职,然大军十八戍边。
其留者与州兵阅习久废,又新隶诸军甚众,亦多循习惰偷,是乌可不教?
顾春秋按(阙。)卑湿,涉远易以废事,处庳无以重威,乃发熙宁绍兴诏书,用先正文简公旧事,辟衙教场于治所之侧,而建勤武堂于其上。
初,神祖在御,因泾原帅臣蔡挺肇建此制,合四州禁军之不当它役者而教之,名曰衙校。
图其事来上,诏颁天下,以为永式。
绍兴复申明之,间于多虞,所在废阙。
淳熙辛丑文简公遂宁,奉而行之。
文简季子,既外稽之故府,复内订之旧闻,爰筑斯场,爰建斯堂,以日讨军实而训之。
场之广修不齐,举武以计合六千二百;
堂之外为门为轩,为次为厩。
屋之大小不齐,以楹计合六十有三。
于以饬伍两而示之法,于以阅将校而知其长,于以正中权、合体统而归于一。
怠者以奋,懦者以立,而勇者不敢轻。
近足以壮金城汤池之势,远足以来箪食壶浆之迎。
臣子之义得,忠孝之道举矣。
《春秋》尊王命而大复古,侯于二者皆应书法。
抑闻兵者民之卫,民者兵之本也。
侯之致谨于兵者如此,则其致力于民者可知。
仆卧病家山,虽不获系舟鹦鹉洲下,曳杖黄鹤楼前,以听舆人之诵,然必知其赋之薄、刑之省也,必知其政之平、讼之理也,故为记其事,复为之颂以授鄂人,使歌舞之。
颂曰:
于皇圣王,纬文以武。
览奏披图,风行区宇。
整我六师,八荒按堵。
有伟良臣,䌷金匮书。
归殿大藩,敢玩细娱。
是训是行,奠我坤隅。
圣代有臣、名门有子。
卧护长江,边尘不起。
五材并用,曰余敢弛。
乃辟斯场,乃筑斯堂。
我事孔闲,我武惟扬。
乃国乃家,休有烈光。
襄淮之冲,江汉之会,捣蔡袭陈,士勇功倍。
岂曰臣能,王化无外。
惟兵卫民,惟民养兵。
明明李侯,后先有经。
作此颂诗,以昭厥成。
程允夫 南宋 · 朱熹
 出处:全宋文卷五六○九、《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》卷三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学行典卷一一九
观志观行,此章上蔡谢先生言之最详尽。
大抵圣人本意只论孝子之心耳。
至于事有不得不改者,又出于不得已,非其心本然也。
此义亦通上下而言,不必专指人君也。
天命之谓性,则通天下一性耳,何相近之有?
言相近者,是指气质之性而言。
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,亦指此而言也。
自圣人言之,忠恕即道也,曾子之言是也。
自学者言之,则由忠恕可以至道也,子思之言是也。
二先生上蔡论此详矣,宜深体味之,不可只恁么说过。
浩然之气大刚直,当从伊川之说,更宜深思。
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勿助长,此固是下功夫处。
然于此须识得个本体始得。
道举鸢飞鱼跃,活泼泼地,以为与此意同,须要识得,方有下功夫处。
不然,才着意便是正,才不着意便是忘,无有是处。
圣人之于天道,详来问,似看此章大意未分明。
摘句理会,宜其不通。
「心性」一段,语皆有病。
心固未尝亡,但人舍之,则有时而不自见耳。
所谓道心惟微者,此也。
台中鞫狱忆开元观旧事呈损之兼赠周兄四十韵809年 中唐 · 元稹
 押删韵 创作地点:河南省洛阳市
忆在开元观,食柏练玉颜(食柏:传说服食柏树叶与果实,可以延年或成仙。旧题汉刘向《列仙传·赤须子》(卷下):“赤须子……好食松实、天门冬、石脂,齿落更生”)
疏慵日高卧,自谓轻人寰。
李生隔墙住,隔墙如隔山。
怪我久不识,先来问骄顽
十过乃一往,遂成相往还。
以我文章卷,文章甚斑斓。
因言辛庾辈(辛、庾:辛指辛丘度,行大。白居易《代书诗一百韵》自注:“辛大丘度,性迂嗜酒”;庾指庾敬休字顺之南阳新野(今属河南)人,与元稹有姻懿关系。参拙著《元稹年谱新编》贞元十年谱文。),亦愿访羸孱(访:原作“放”,据蜀本、卢本及何焯校改。羸孱:瘦弱之人,此为元稹自称之谦辞。)
既回数子顾,展转相连攀。
驱令选科目(科目:指唐代分科选拔官吏之名目。清顾炎武《日知录·科目》:“唐制,取士之科,有秀才,有明经,有进士,有俊士,有明法,有明字,有明算,有一史,有三史,有开元礼,有道举,有童子;而明经之别,有五经,有三经,有学究一经;有三礼,有三传;有史科。此岁举之常选也。其天子自诏曰制举……见于史者凡五十馀科,故谓之科目。”),若在阓与阛(阓与阛:阓,市之门;阛,绕市之墙。《广雅·释宫》:“阛,道也。”王念孙疏證:“案,阛为市垣,阓为市门,而市道即在垣及闸之内,故亦得阛阓之名。”此泛指喧闹之市区。)
学随尘土坠,漫数公卿关(公卿关:唐代科举,举子往往需求助于当权者,使为之称扬,如过道关口,故云。)
唯恐坏情性,安能惧谤讪。
还招辛庾,静处杯巡环
进取果由命,不由趋险艰。
穿杨二三子(穿杨:形容箭术高明。《史记·周本纪》:“楚有养由基者,善射者也。去柳叶百步而射之,百发而百中之。左右观者数千人,皆曰善射。”此喻指科举及第。),弓矢次第弯。
推我亦上道,再联朝士班。
二月御史三月使巴蛮。
蛮民感切)(詀諵:低声碎语貌。)诉,齧指明痛瘝(齧指:咬指头,形容极为痛心。痛瘝:疾苦,病痛。)
怜蛮不解语,为发昏帅奸(昏帅:指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严砺曾擅没管内将士、官吏、百姓及前资寄住等庄、宅、奴婢及两税外加徵钱米等。)
归来五六月,旱色天地殷(殷:赤黑色。《左传·成公二年》:“自始合,而矢贯余手及肘,余折以御,左轮朱殷,岂敢言病?”杜预注:“殷,音近烟,今人谓赤黑色为殷色。”)
分司别兄弟分司:唐制,中央官吏在东都任职,称分司。),各各泪潸潸
哀哉剧部职,唯数赃罪锾(锾:古代重量单位,一说为六两,一说为十铢二十五分之十三,一说为六两大半两。)
死款依稀取,斗辞方便删(斗辞:辩讼之辞。)
道心常自愧(道心:即菩提心。菩提乃梵文之音译,意译为“觉”“智”等,指对佛教根本精义之觉悟,旧译借用《老》、《庄》术语,称之为“道”。),柔发难久黫(黫:黑色。《史记·天官书》:“黫然黑色甚明。”)
折支望车乘(折支:弯腰。支,同“肢”。《正字通·支部》:“支,与肢通,人四体也。”),支痛谁置患。
奇哉乳臭儿,绯紫绷被间(“绯紫”句:指因门荫而得高官。绯紫,红色与紫色之官服。唐制,散官五品以上服绯,三品以上服紫。此泛指高官所穿之官服。绷被:襁褓。绷,同“绷”,包裹婴儿之小被。)
渐大官渐贵,渐富心渐悭。
闹装辔头𧤾(闹装:明王骥德《古本西厢记》:“盖闹装犹杂装之谓。”辔头:马龙头。𧤾:同“觼”,系辔之有舌环。《说文·角部》:“觼,环之有舌者。”桂馥义證:“觼,系辔之环也。”),静拭腰带斑。
鹞子绣线𩏪(𩏪:鹞子身上用丝线织成之饰物。),狗儿金油(去声)(镮:泛指圆圈形物体,亦作“环”。)
香汤洗骢马(骢马:青白色错杂之名马,古代御史之所乘。《后汉书·桓典传》:“【辟司徒袁隗府,举高第,拜侍御史。是时宦官秉权,执政无所回避。常乘骢马京师畏惮,为之语曰:‘行行且止,避骢马御史。’”)翠篾笼白鹇(白鹇:鸟名,又称银雉,雄鸟之冠及下体纯蓝黑色,上体及两翼白色,故名。萧颖士《白鹇赋序》:“白鹇,羽族之幽奇,素质黑章,爪觜纯丹,体备冠距,颇类夫鸡翟,神貌清闲。”)
月请公主(一作俸)。(“月”句:《唐六典·公主邑司》:“公主邑司官各掌主家财货出入、田园徵俸之事。”请:告诉。《尔雅·释诂上》:“请,告也。”封:卢本、杨本、全诗一作“俸”),冰受天子颁(“冰受”句:古代帝王夏天赏赐贵重宠臣冰块,以示恩宠。《大戴礼记·小正》:“颁冰:颁冰也者,分冰以授大夫也。”)
开筵试歌舞,别宅宠妖娴。
坐卧摩(一作锦)(绵:纪事、季本一作“锦”。卢校“疑锦”,似是。),捧拥綟丝鬟(綟丝鬟:黄黑色发髻,此借指年轻女性仆人。綟,用荩草染成之颜色,黑黄而近绿。《急就篇》卷二:“缥綟绿纨,皂紫石延。”颜师古注:“綟,苍艾色。东海有草,其名曰䓞,以染此色,因名綟云。”)
旦夕不相离,比翼若飞𪈿。
而我亦何苦,三十身已鳏(鳏:男子无妻。《释名·释亲属》:“无妻曰鳏。鳏,昆也。昆,明也。愁悒不寐,目恒鳏鳏然也,故其字从鱼,鱼目恒不闭者也。”)
愁吟心骨颤,寒卧支体𤸷(五闲切,又渠云切,痹也。《素问·五常政大论》:“皮𤸷肉苛,筋脉不利。”张隐庵集注引张介宾曰:“𤸷痹而重也。”)
居处虽幽静,尤悔少愉懒(愉懒:懈怠。愉,同“偷”;懒,同“懒”。)
不如周道士,鹤岭临钟湾鹤岭缑氏山之岭,在今河南偃师市境内,王子乔成仙后曾乘鹤于此短暂驻留。参卷5《别李三》注。潼:蜀本、杨本、董、全诗作“钟”,似是。钟湾,疑亦在河南偃师境内。)
绕院瑟瑟,通畦水潺潺。
阳坡自寻:多年生草本植物,长在山野,嫩叶可食,俗称蕨菜。《诗·召南·草虫》:“陟彼南山,言采其。”),村沼看沤菅(沤菅:水浸茅草,使之柔韧。菅,多年生草本植物,茎长二三尺,古代用以编盖房顶。)
穷通两未遂,营营真老闲。
庆湖遗老诗集序 北宋 · 贺铸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六七三、《会稽续志》卷四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一五、《皕宋楼藏书志》卷七九
庆湖遗老者,越人贺铸方回也。
贺本庆氏,后稷之裔。
太伯始居吴,至王僚遇公子光之祸,王子庆忌挺身奔卫,妻子迸度浙水,隐会稽上。
越人哀之,予湖泽之田俾擅其利,表其族曰「庆氏」,名其田曰「庆湖」。
今为「镜湖」,传󸈠也。
汉孝安帝时,避帝本生讳改贺氏,水亦号贺家湖焉
家牒载谢承会稽先贤传》,叙略如此。
唐代既颁勋格,百家图谱,并为煨灺。
元和中林宝集著《姓纂》,臆谓贺氏庆封之后,非是。
劫专齐政,田氏患之,聚三族甲,环其宫而夷其族,仅身免,走鲁迁吴,卒被屠戮,安有遗种哉?
吾家特会稽一族,他州之贺,盖贺兰、贺若、贺跋、贺娄、贺鲁、贺葛、贺赖、贺述、贺儿、贺略孤、吐贺诸姓省焉。
十五代祖乃秘书外监之后,祖弟讳知止,少味《老》《易》,躬耕不仕。
开元末,兴崇玄学,本道三以道举,荐送不赴,会有闻于朝者,起家拜上虞丞,秩满试任城
李翰林白寓游是邑,与公相从于诗酒间,撰其美政,书公堂之壁,后人镵诗石,今或存焉。
久之,迁阳谷,卒官。
民怀其惠,遮留丧车,不得时发,因权窆县之北原,三孤即垄为庐免丧。
按安史之乱,县又改隶东平,寻为李正己巢据之,寖用非法,游民浮房,禁不听还。
伯仲定居阳谷,俾阴归会稽以持先业,皆力田自洁,不复为仕宦计。
季实吾祖也。
岁一北走,省展存殁,且自誓约:生虽居,死当祔骨先垄之次。
逮七世孙遵约,不坠后属。
董昌盗越,民罹其毒,因弃业北迁合族焉。
国朝缘外戚赐第开封隆和里,六代祖广平王始别葬于浚仪固子陂之原。
高门平州府君受命北征,即诰其家嗣曰:「吾家本庆氏,昔王子尝寓于卫,而子必以旧氏名之,吾死必封树卫郊,示不忘本」。
府君竟死事朔野。
曾门以哀毁废于家,但名其子而重诰之。
天圣初,大门总北道坰牧之正,遂卜府君之新阡于卫属邑共城东原,仍徙贯焉,行先志也。
少有狂疾,且慕外监之为人,顾迁北已久,尝以北宗狂客自况。
今寖老且疾,念归何时,而亟更旧称者,亦首丘之义耳。
铸生于皇祐壬辰,始七龄,蒙先子专授五七言声律,日以章句自课。
元祐戊辰,中间盖半甲子,凡著之藁者何啻五六千篇。
前此率三数年一阅故稿,为妄作也,即投诸炀灶,灰灭后已者屡矣。
年发过壮,志气日衰落,吟讽虽夙所嗜,亦颇厌调声俪句之烦。
计后日所赋益寡,而未必工于前,念前日之爨烬为妄也,始裒拾其馀而缮写之。
后八年,仅得成集。
以杂言转韵不拘古律者,为歌行第一卷
以声义近古,五字结句者,为古体诗第二、第三、第四卷。
以声从唐律、五字结句者,为近体五言第五卷。
以声从唐律、七字结句者,为近体长句第六、第七卷。
以不拘古律五字二韵者,为五言绝句第八卷。
以声从唐律七字二韵者,为七言绝句第九卷。
随篇叙其岁月与所赋之地者,异时开卷,回想陈迹,喟然而叹,莞尔而笑,犹足以起予狂也。
倘梦境幻身未遽坏灭,嗣有所赋,断自己卯岁列为后集云。
丙子十月庚戌江夏宝泉监阿堵斋序。
按:《庆湖遗老集》卷首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读天问 南宋 · 薛季宣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七九三、《浪语集》卷二七
走读《天问》篇,而后知天之大与《离骚》之本旨。
以为《楚辞》之学,本诸《天问》,犹《乾》《坤》之为《易》,《周》、《召》之为《诗》,于传则《说卦》、《序诗》,《易》、《诗》之道举矣。
夫高高在上,日月星辰之所烛,风雷雨露之所作,此天象之可得而见,儿童女子无不自已知之者。
至天之所为高高,日月星辰之所为昭昭,风雷雨露之所为升降沸腾,虽圣人有所不道,况又其远者乎!
仁如伯夷,未免首阳之饿,盗蹠之暴,病死河东,质之常情,非其理已正,则《离骚》之作,端致意于斯云。
荡荡乎,民无能名焉,兹天之所以为大,屈原为是兴问。
柳宗元为之《天对》,何哉?
传曰「画蛇而安其足」,宗元为似之。
臞庵 其二 南宋 · 释道举
七言律诗 押支韵
溪南溪北绕清漪,舍后舍前围短篱。
九九算来成底梦,休休归去复何疑。
添丁见客走赊酒,阿买能书供赋诗。
丘壑政非公子事,绮纨当预少年知宋范成大《吴郡志》卷一四《园亭》。《吴郡志》:臞庵松江之滨,邑人王份有超俗趣,营此以居。围江湖以入圃,故多柳塘花屿。景物秀野,名闻四方。一时名胜喜游之,皆为题诗圃中。僧道举云云。)
范丞相条十事奏状 南宋 · 方岳
 出处:全宋文卷七八八一、《秋崖集》卷一八、《新安文献志》卷六
臣老朽无堪,待罪宰揆,当务之急,谓宜知无不为,非若言语侍从之臣,专以论思献纳为职业者也。
而臣玩愒无补,仰负隆知,过烦训辞,条列所见。
臣有以仰见陛下望治之切,晷刻为迟。
若稽仁皇开天章阁之时,实同轨辙。
一念奋发,可致隆平。
然臣观庆历中所谓宰执者,曰范仲淹,曰韩琦,曰富弼,此其经济之略,宜必素蕴于胸中。
方仁皇以太平责之,数令条奏当世务,仲淹犹语人曰:「上用我至矣,然事有先后,非朝夕可能也」。
况如臣者碌碌庸材,忝当其位,则其猝承天问,忧惧谓何!
伏念月馀,罔知攸措。
惟是一二同列,敢不尽情,苟愆和恭,岂逃圣鉴!
每自忖度,有犯无隐,臣不如范;
直谅多闻,臣不如似;
明允淳笃,臣不如性传。
宁不自知,敢肆胸臆!
盖尝与三臣者讲求祖宗立国之意,其所以垂之数百年而端命上帝惠笃不忘者,曰仁而已,是则我国家之元气也。
之元气补之则实,泻之则虚,调之则通,壅之则滞。
以今天下之势,譬之于人,四体百骸,其尪羸亦甚惫矣。
所以绵绵延延,视息自如者,元气存焉耳。
当此之时,以参苓养之而不足,以野葛伐之而有馀。
臣如庸医,惟知畏谨,察此證候,姑亦徐徐。
意谓平常之剂,虽不大快人意,而亦不至于误事;
瞑眩之药,投之是则可以立起,而投之误则有不可追之悔矣。
故惟神医方敢用瞑眩,而庸医不若守平常。
此非臣之愚,借之以自解。
何也?
实惟一线之脉,不容逞快以戕之耳。
自昔能富国强兵,使人主思其材而不置如裴延龄等辈者,其算计见效岂不有可喜者哉?
然而胸膈一快而元气衰矣,此非久生之道也。
仲淹、惟、惟,其经纶辅相,近世罕俦。
然皆不以聪明称,不以智术著,惟能为国家护养元气,故无赫赫之绩,而庆历之治盛世莫加焉。
至如王安石、吕惠卿,夫岂无才而能以丰亨豫大悦上心者?
不知财聚而民散,兵强而本弱,于是庆历之元气至熙、丰而伤,至绍圣而索矣。
臣老且耄,虽识见浅陋,而阅事亦多,实不敢为新奇可喜之谈,以耸动一时之观听而已。
谨列其大者为十条,惟圣明采择。
一曰正人心。
臣窃惟人主正心,盖老生之常谈、迂儒之腐说也,臣虽愚暗,夫岂不知?
然而司马光所谓「历观古今之行事,竭尽平生思虑,质诸圣贤之格言,治乱安危存亡之道举在于是,不可移易者也」,臣是以敢为陛下诵之。
夫人之心至虚至明,至神至灵,天下之事事物物森然纷至乎吾前者,以此心照之,了无遁形。
而以物欲汩之,以人伪乘之,则虚者窒,明者昏,神且灵者冥矣。
于是乎邪与正倒置,于是乎公与私逆施,于是乎君子与小人迭胜而终负,然则治乱安危其不自是出欤?
陛下以道宅心,他无嗜好,万几听断,神动天随,而臣犹以平常陈熟之言尘滓聪听,盖以大臣无他职业,惟在格君,此而不陈,事孰为大?
臣愿陛下以天之心为心,罔有间断,戒谨不睹,恐惧不闻,惟日兢兢,终始惟一。
微之际,实非他人所能用力,惟陛下留神。
〔贴黄〕臣观前代土木玩好、女谒宦寺皆足以蛊人主治心之学,圣明在上,一无此事。
臣所陈不过庸庸之论、拳拳之忠耳。
二曰定国本。
臣历观前代人主讳言储嗣,其臣虽有远虑,莫敢白发其端。
至我仁皇,乃有昌言其事者。
圣度容受,广大如天,国史书之为盛德事。
此仁皇之圣所以为度越千古也。
伏惟陛下春秋富盛,无疆惟休,前星之祥,未为迟暮,而中间群臣已有以宗庙社稷之计为言者。
宫闱教育,磐石维城,庆泽延洪,根本深固,此陛下之圣所以为同符仁皇也。
然则何以臣言为哉?
实以身为宰辅,乃不能言群臣之所已言,则是首鼠惧祸,有负宗社。
伏惟陛下以天下之大虑,行天下之大公,蔽之圣心,自有真庙时故事在。
其若事已久玩,岁月悠悠,则叔孙通所谓天下之本奈何以天下为戏者,不可谓过计也。
惟取之广、择之精而断之果,天下幸甚。
臣不胜昧死。
〔贴黄〕臣见臣庶之家亦有抚育一二族子,将有所择而未决,他日鲜有不争讼者。
三曰别人材。
臣闻司马光有言:「德胜才为君子,才胜德为小人」。
自古小人之为天下患,岂其庸愚不肖,无所用于斯世者哉?
如其无所用也,时君世主亦安肯倾心向之?
惟其所为,实快人意,以之治财则真有钱流地上之富,以之治狱则真有察见秋毫之明,刻核之能,罔不如志,故人主倚之集事,未免回视君子为无能为矣。
天下之治所以众君子成之而不足,一小人败之而有馀者,职此之由也。
何者?
君子虽众,其道易孤;
小人虽寡,其势易蔓。
善乎,苏轼之言曰:「君子犹嘉禾也,封殖之甚难;
小人犹恶草也,不种而生,去之复蕃」。
历观前代之君,未尝不欲近君子而君子常疏,未尝不欲远小人而小人常密,其故可睹矣。
《书》曰「继自今立政,其勿以憸人」,又曰「时则勿有间之」,惟不以其所可喜者忘其所可忧者,则小人不得乘间而入矣。
陛下黜陟惟允,好恶既明,区以别之,固已在天运神化中,臣犹愿加圣心焉。
四曰谨王言。
臣闻王言作命,盖在三代为训诰,在汉唐为制诏,其所以鼓舞天下者不轻用也。
汉人有言曰,为治不在多言,顾力行何如耳。
故古之称人君者曰恭默思道,曰躬行玄默,未尝事为之训,每每丁宁。
盖恐轻亵王言,习常为玩,则人君所以鼓天下之动者,有时而为空言矣。
伏惟陛下天纵之圣,聪明冠伦,涣发巽申,动中事会,播告不匿,洋洋圣谟。
而臣区区之愚妄有意见,切以为劳神于翰墨之间者,不若储神于渊听;
疲精于训饬之严者,不若聚精于静观。
陛下望治之深,曾不遑暇,厉精更始,亦几何时,而所下御笔,史不绝书,传之方来,足为总覈。
然而圣心澄穆,虑有所分。
天何言哉,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。
臣愿陛下法天以恭己而已,所贵天下颂王言为大,而不敢玩王言为常,则心之精微一有所发,莫不耸然丕应矣。
五曰节邦用
臣切惟圣心所甚忧而今日所甚急者,得非考图数贡,以东南一隅之赋入而用度过于全盛之时乎?
今日之东南亦非祖宗之东南矣,而兵食之费十倍于昔,吏禄之费百倍于昔。
只此二事,已难支吾,若公若私,真可哀痛,民力困惫,几不自聊。
财非天雨鬼输,则所谓能斡运者,君子之所蹙额而不忍为也。
刮之两税而农民穷,刮之盐筴而商贾穷,刮之牙皂而州县穷,田里萧条,所在愁叹。
则夫生财之说,固识治者之所不敢道也。
国贫甚矣,而孔子则曰不患贫而患不安。
聚敛之臣惟知富国,不知民有不安其生者,且将去为盗贼矣。
财聚于上,民散于下,为国者亦何利于此?
无已,则有节用而已。
仁皇庆历之盛,先自宫禁裁损一切用度,至于圣躬奉给亦令罢供,于是诏张方平等议减浮费,此陛下家法也。
陛下克己恭俭,圣德彰闻,而悠悠之言,或以为琳馆一墙无虑数钜万,如此等可节者,恐亦不但一事也。
臣愚谓宜如庆历故事,于两省官选才敏之士,据国用岁计之数,通其有无,一切裁减,条其节目,三省公共斟酌而奏行之。
冗费既除,经用自足,其与巧取以妄用者相去万也。
〔贴黄〕臣窃见所在州郡或献羡馀,在于朝廷所补无几,其实掊克之吏有慊于中,姑取九牛一毛以塞众议。
朝廷何苦乃为奸贪受此名哉!
臣愚欲乞立为科条,禁止。
六曰计军赏。
臣尝谓自兵农之分而列营坐食,仰给县官,于是乎国用屈而军愈贫,军籍单而国愈困。
悉力供亿,不赡饥寒,平时怨咨,缓急何恃?
是知养兵贵精不贵杂,用兵贵少不贵多。
前代用兵,寡者常胜。
昆阳之战才六千人,而却王寻百万之师;
淝水之战才二三万人,而破苻坚百万之众。
是非以少胜也,以精胜也。
今内外兵籍不下七十馀万,不可谓少矣,然而手艺者十之一,占破者十之一,虚籍者十之二,老弱者十之三,此其大较耳。
是七十馀万之兵不得七八万人之用,无怪乎愈增而愈少,常战而常负也。
坐坊卖饼,亦谓军人,此固韩愈所叹。
今之吹竹弹丝、描金画翠之类,要不可以言兵矣,而诸梱也,三衙也,其所以植旗旄罗弓矢,夹道而疾趋者,必皆伟岸雄桀可以言兵,而徒以供出入舆卫,为塞涂之从者耳。
臣愿陛下赫然奋威,严饬诸将,绝其手艺者,收其占破者,核其虚籍者,处其老弱者,则于此七十万之中便可得四五十万兵矣。
古人以一当十,今固未敢望,但得以一当一,亦不至枉费钱粮。
不然,但务增多,耗民耗国,政使边方安静,天下亦坐困矣。
〔贴黄〕臣闻诸处梱帅率自其所治,每二三十里置一铺,以达于畿,谓之摆铺
每铺不下五七人,皆选其兵之翘捷者充之。
只此一项,大约亦用胜兵五七千人,徒为探刺中朝动息之用。
每一家落辄有数项摆铺,少者亦约有二三十人共聚一处,故其所处之地剽敚自由,遂使商旅不行,邸店停闭。
臣每念边鄙不知何时复见烟火万家气象,岂图内地亦有此景!
臣愚欲画旨行下,各抽回司,以备战守。
其传送文字只依祖宗旧法,令赤递赶限,岂失事机!
庶使朝廷养兵不为徒费,而一路聚落安堵有期,亦非小补。
七曰徽士习。
臣闻风俗之厚薄,上之人实为之。
故士大夫不言风俗,以风俗自士大夫出也。
西汉有一孔光、张禹,便能化其风俗为柔谀;
东汉有一李固、杜乔,便能化其风俗为沽激。
虽沽激与谀柔不同,而其失一也。
今天下风俗亦弊矣,知有利禄而不知有名节,知有权势而不知有义理,蝇营狗苟,惟得之趋。
推其受病之源,盖必有任其责者。
夫一念私意起于芽蘖之微耳,然而推是心以往,则贪爵慕禄而宁负天子矣,简贤附势而不恤清议矣,义利之界限可不谨哉!
而世之士大夫方且有为吏商而舳舻相衔以坏朝廷之钞法者,方且有为驵侩而市井交关以亏朝廷之楮令者,方有为城狐社鼠而浆酒藿肉、囊金匮帛以渔猎朝廷之百姓者,此士大夫心髓之病,非针艾所能达、药石所能疗也,惟在陛下清心寡欲以神化转移之耳。
《书》曰「不宝远物则远人格,所宝惟贤则迩人安」,而况于躬行以厚风俗乎?
八曰清仕涂。
臣惟今日东南一隅之天下,其郡县窠局不能当祖宗时十之二三,而入仕之涂曰进士者十倍于昔,曰特奏者二十倍于昔,曰资荫者数十倍于昔,而所谓武举、所谓军功、所谓杂流者,又不知几百倍于昔矣。
纵使以祖宗全盛之天下,犹且无以容之。
苏轼神宗时,已有一官而三人共之之叹,而况今日乎?
是宜差注不行,愈益浮竞。
向犹曰贤愚同滞也,今则虽贤者不免于壅底;
向犹曰清浊混淆也,今则虽清者不免于攀缘。
盖有登科十有馀年,不能沾一日之禄而老死者,有三年大比,阖郡除校官外无可与考试者,然则入仕之涂亦大不清矣。
臣愚以为自唐以来,进士一科得人为最盛,此固未易轻议。
至于特奏,止缘乡贡,遂列簪绅;
资荫不限才愚,尽居禄位。
较之进士,不甚差殊,充塞铨曹,无阙可补。
如此等类,盍思所以通变之乎?
臣观孙沔之论磨勘迁转,欧阳修之论举主改官,一则以但居三周、不问贤不肖、例迁一级为非,一则以举主数足、不问贤不肖、便与改官为否。
傥以二臣之议下之有司,更与讨论,惟务才实,则公勤者有以自见,而浮竞者将不至甚侥倖矣。
〔贴黄〕臣窃惟左戚姻联,从昔所重,谓当富贵亲厚之,不烦以政。
苟惟不尔,适费保全。
九曰结人心。
臣仰惟艺祖肇造区夏,传之数百年而屹然泰山之安,三代以来,有道之长无如本朝之盛者,非徒制度纪纲有以维持之也,夫亦德泽在人心,沦肌浃髓,有不可得而解者。
故其财以不聚为富,兵以不用为威,人以不作聪明为贤。
祖宗相传,惟此一道,盖所谓得天下以仁、守天下以仁者也。
王安石不知此,故以开边而失人心;
章惇、蔡确之徒不知此,故以杀士大夫而失人心。
是则熙、丰之人心尝怨矣而元祐收之,靖康之人心尝怒矣而绍兴回之,夫岂不甚可畏哉!
伏惟陛下远鉴古今,克迈前圣,治乱兴衰之监,其得之圣学者固已高明,而老臣愚忠,无出于此。
意谓天下所欲,惟陛下行之;
天下所恶,惟陛下去之。
盖天下之所欲者在安生,天下之所恶者在失业,未有恶欲与天下同而人心离者也。
《书》曰:「予临兆民,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」。
可不谨欤?
十曰祈天命。
臣闻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者,非牲牷玉帛、祝史荐辞之谓也,非占算推测,求之幽远之谓也。
盖天命不在天而在人,则其所谓祈天永命者,要亦求之德而已。
《书》曰「常厥德保厥位」,又曰「惟吉凶不僭在人,惟天降灾祥在德」。
非于人事之外别有所谓天命也。
恭惟国家克相上帝,申命用休,天之所以顾諟者有加无已,而卜祝之流传讹听舛,妄用丙午丁未率与咎證会逢,不知祸福无门,惟人所召。
陛下不可委之于数,以为厄运当然,日监在兹,骏命不易,天人之际,影响相符。
臣故以为陛下舍己以稽众则可以祈天命,违欲以遵道则可以祈天命,远憸佞而亲忠良则可以祈天命,杜谗间而广谏诤则可以祈天命,是则陛下一念间耳。
陛下果尽此道,不沮不疑,伊迩明禋,对越无愧,上帝降鉴,方将垂亿万年无疆之休,臣不胜至愿。
右臣所条十事虽若陈言,而臣积日精思,无越于此。
傥其言不以人废,少留圣心,其于睿明不为无补。
意之所切,辞不觉繁,干渎天聪,惟陛下幸赦。
论赏罚名实 南宋 · 周麟之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一八、《海陵集》卷四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四六、《海陵文徵》卷二
臣闻自古中兴之君,惟汉宣帝为得治道之要。
史臣称之曰:「孝宣之治,信赏必罚,综核名实」。
呜呼!
斯言尽之矣。
仰惟皇帝陛下以英睿之姿,系隆景祚。
躬履多难,式遏寇虐,事同乎创业;
整饬百度,跻登丕平,功兼乎守成。
盛德丕烈固已超出百王上矣,而臣犹区区以宣帝为言者,以陛下方励精听断,刬除宿弊,用更化于四方,施之于今,莫此为急。
信赏必罚则公道举,综核名实则真贤兴。
二者国家之先务,虽尧舜三代之治不外是,而宣帝能用之以救弊,愿陛下取法焉。
若夫杂伯术,尚刑名,此则宣帝之失,臣不敢为陛下道。
取进止。
张舍人安国1164年 南宋 · 曾协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八五一、《云庄集》卷三 创作地点:浙江省湖州市
窃审光对纶恩,就跻星掖。
淹异材于满岁,示清朝守法之公;
备异数于近班,彰圣世得人之盛。
窃以建官而训以事,自古则然;
行远而载以文,于今不废。
故书命之任,其来尚矣;
而体裁之当,鲜或得之。
要当无意于为文,庶几不匿于厥指。
辨忠邪而明好恶,不先偶俪之工;
写要妙而尽精微,讵借丹青之助?
仰惟大手,最简渊衷。
播告迩遐,坦若帝王之制
流停方册,浑然虞夏之书。
果以殊知,遂加中命。
恭惟某官运逢千载,名重一时。
廉折以清,琴瑟自符于均节;
温润而泽,璠玙无待于刻雕。
谠论钦议,辏于上前;
先见明识,出于人表。
天钟大任,受圯上之一编;
人服博闻,诵河东之三箧。
卓矣圣朝之望,翕为士论之归。
自布衣结旒扆之知,古无与拟;
将端冕运甄陶之妙,今也其时。
某迹固尘埃,心驰斗岳。
仰裒然之道举,识弥纶经纬之奇;
诵大哉之王言,见润色讨论之妙。
共喜斯文之遂振,且知公道之方行。
顾虽疏逖之踪,同有咏歌之志。